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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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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5 章

剛開始推廣網絡銷售平臺的手法, 跟當初阿裏推淘寶一樣,也得先從其他媒體上打小廣告引流。

不需要套路,就走兩條路, 一條路是便宜路線, 一個平時賣兩三百的房子, 賣六塊, 就問你買不買。

六塊錢一間的房只有十間, 一下子就賣完了, 這也不要緊, 還有其他房子, 也比平時賣得便宜一些。

就如同超市一塊錢一斤雞蛋, 售完即止, 不管能不能搶到, 人氣總算是擡上來了。

另一條走一個小布爾喬亞路線, 美美美!文藝小清新!

這個明星住過, 那個王妃住過, 誰誰誰結婚在這裏……

這種的均價在兩三千左右。

兩條路線都能讓目標客戶群得到快樂。

路菲菲還專門安排人出了“薅羊毛指南”

《內部流出特價名單, 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系統出BUG了, 超級特價, 手慢無》

《淩晨系統數據出錯,五星級酒店一晚一百塊, 有人搶到了嗎》

……

此時的經濟蒸蒸日上,大家都挺敢花錢,除了辭職創業開花店書店咖啡店,還有辭職開民宿。

剛開始並沒有民宿這個概念, 除了酒店,就是“村裏人自己家空出來的房子”, 第一批自由行的人,非常不挑,只要有個屋頂遮頭,有被子就很好了,實在沒有被子也行,能有一片不被打擾的空地,紮帳篷也可。

中國第一家被命名為“青年旅行社”在1980年就已經出現在北京的炒豆胡同,只有三十個床位,而且目標是接待小型旅游團。

與後世大家認知裏的便宜、背包客住的青旅,出現在1998年的廣東。

路菲菲上大學的時候就已經背包游,倒不是思想有多麽先進,單純是因為窮,算算每一項的單價,比報旅行社便宜多了,反正在國內旅游,又不存在文化差異,語言不通的問題。

路菲菲去九寨溝的時候,樹正寨的村民見她一個人背著背包,便問她要不要住,十塊錢一晚上,第二天直接就能看日出。

晚上跟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圍在火塘邊,聽大家吹牛聊天,有人說的話一聽就是過度美化,有些人說的則很有意思。

有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夥子,聊得特別開心,一時興起,宣布他包了當晚大家在村民家所有的吃喝費用,《神雕俠侶》的名場面“風陵夜話”在那一刻照進了現實。

然後t,更騷的操作來了……

村民忽然跑進來,滅了火塘的火,讓他們都藏起來,不要說話也不要動。

他們懵懵懂懂地照做。

然後,聽見外面的動靜,外面有人問有沒有外面的人住進來,村民回答沒有,這些人就走了。

此時,路菲菲才知道,原來九寨溝是不讓住的,村民拉客是他們自己想創收。

莫名的還玩了一把刺激。

這種就是純純體驗友好熱鬧的氛圍,不擅社交的社交恐懼癥患者可以自己靜靜的坐在一邊,不會有人強行拉著問什麽,社交恐怖分子則會主動湊到瞎聊的人身邊,加入瞎聊的隊伍。

路菲菲熱心分享路上的信息,也喜歡聽別人分享,於是她手上的信息永遠是比一般人要多一些的,她每次的歷程都是:加入瞎聊隊伍——成為瞎聊隊伍中心主力。

一直以來,她對青旅,或者說,是民宿的感情都不錯。

也非常樂於向別人推薦不錯的民宿。

現在辭職開民宿的人忽然多了起來,麗江、束河、大理、拉薩、甘南……背包客所及之處,必有民宿。

數量很多,競爭也變得激烈起來。

路菲菲在視頻平臺上開辟了一個民宿的頻道,與酒店分開。

此前為酒店做直播推薦,效果非常好,不少新民宿老板和老民宿老板找上來,希望也能加入。

銷售部的同事非常開心,有單就想接,被路菲菲攔住了:“第一批加入的店,必須得保證質量,不然,他們把店做砸了,客戶會怪到我們頭上,說是平臺推薦給他的,我們得負連帶責任。”

路菲菲讓銷售部找一些在網上已經非常有名的老牌民宿,那些民宿在旅游圈已經很有名了,他們自帶流量,就算他們沒有主動入駐平臺,平臺的人也得聯系他們。

平臺上找不到他們,不是他們的損失,而是平臺的損失,就如同位於新開發區的新樓盤在吹的時候,必然要說:“我們這裏即將入駐XX商場,到時候影院、星巴克、肯德基都會有。”

格爾木因《盜墓筆記》的描寫,讓很多人覺得那裏荒涼一片,寸草不生,什麽“我們這邊是最大的兵站”“我們這邊其實很繁華的”,怎麽說都沒用,最有效的一句話是:“我們這邊有必勝客。”

品牌與平臺是相互的,能入駐大平臺是新品牌的面子,能請到大品牌入駐是新平臺的面子。

老牌民宿的老板一般來說,自己就是個玩家,在自助游的圈子裏已經有了挺大的話語權,他們自己就很懂推廣與宣傳。

有不少新民宿的老板……就跟那位開咖啡館的老板一樣,對這個世界充滿著謎一般的認知。

在他們心中,開民宿,那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客人,是會自己流進來的。

客人,是會像國外青旅的客人那樣,全自助的。

入住的時候,自己套被子、鋪床單。

走的時候,自己拆被子、卸床單,扔到結賬處的簍子裏。

自己的工作,是把上一個客人用過的床品扔到洗衣機裏,自動洗幹凈。

在晾曬的時候,與新走進店的客人點頭微笑。

對了,洗衣機買帶烘幹功能的,要是嫌麻煩不想曬,或者天氣不好,洗完直接就烘幹了,徹底省事。

然後,擦擦手,去前臺,為客人做登記,把新的床上用品給客人,客人自己會套被子、鋪床單。

一天的事情就結束了,自己煮一壺茶,坐在庭院的花草中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晚上,做點家常菜,要是客人想搭夥吃,還能掙點搭夥費,大家一起吃。

在大堂裏擺點啤酒、瓜子、花生之類的零食,邊吃邊聊。

聊到淩晨,客人們困了,就各自睡去。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然而,事實是,住的人多了,下水道、馬桶必然會堵。

地面要清潔、櫃子椅子都得擦。

當初因為覺得好看而買的博古架,上面有多少個浮雕,多少個小孔,都得一點一點的擦,不然就會積灰,顯得破敗而不衛生。

樂游原就有這麽一個新老板,他的夢想更簡單:自己這邊上著班,那邊花錢雇人打理,每月拿一份工資,拿一份民宿收入。

她也不怕夥計會偷錢,客人住進來,這不都有一筆一筆的賬記著嗎?

再說,不止一個夥計,一個人動手腳,別人肯定會給她通風報信嘛。

不管是職場劇,還是宮鬥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夢想是好的,現實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

賬,是可以做假的。

一開始互相不認識的夥計,也是可以快速成為合作夥伴的。

至於職場劇宮鬥劇,能鬥起來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上層權力監管太嚴,下面的人沒法伸出向上層權力挑戰的試探嗎?

但凡有機會,宮啥鬥啊。

中國有句老話: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還有一句話: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

老板不在,特別忠於老板的人也不在,那還不隨意發揮。

開了整整一年,民宿就開不下去了,她悲傷地發現自己在樂游原拼死拼活的打工得的工資,全拿去養民宿了。

這邊開著會,那邊民宿一會兒這個事,一會兒那個事,電話不停。

淩晨還有喝醉了酒的客人瘋狂敲別人的房間門,引來警察,夥計打電話給她,問她怎麽辦。

悠然見南山是可以的,想要種豆南山下,還這麽浪,下場必然是“草盛豆苗稀”,浪漫文人,種了個鬼田。

她向路菲菲抱怨了一通,說開民宿之前的夢想是:等民宿賺錢了,就把辭職報告拍在桌上,老娘不伺候你們了,當老板去了!

現在卻成了:跟民宿的各種糟心破事相比,樂游原所有的人,包括天天否決她方案的上司和催她活的下游部門都是那麽的眉清目秀,那麽的溫良可人。

想到要給民宿房東的房租,還有各種管理費、員工工資……打起工來更有勁了呢!

路菲菲同情地問:“那現在呢?轉了?”

“嗯,早轉啦,夏天的時候,有一個也是滿懷著逃離城市的人接了,幸好,我虧也就虧了五個多月,”她嘆了口氣,無奈笑笑:“不知道她能撐幾天。”

這位同事接手之後,沒有動大的格局,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想保留原有的風貌。

她以為可以薄利多銷,實則這個定位不尷不尬,高價是別想了,低價又不算特別低,五十塊錢一晚上,好多人嫌貴。

根據路菲菲對大理旅游的認知和理解,大理古城已經游客多到讓人開始厭煩了,這就是喜洲和雙廊開始興起的原因。

那個民宿的位置還不錯,就在喜洲。

房子是當地白族的“四合五天井”制式,有古老的雕刻,不過這戶人家已經去昆明生活了,房子無人打理,顯得有些破舊。

其實,路菲菲覺得那個民宿是可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成為一個景點的,不過,既然她已經把房子轉讓出去,就沒有必要再說什麽。

路菲菲的平臺這段時間接到的近50%的入駐申請,都來自於雲南。

這段時間,確實是雲南旅游的黃金時間,游客們撲向位於紅河的元陽梯田,此時梯田裏灌滿了水,又沒有長出農作物,一層一層的水田倒映著天空的色澤,又以早晨和傍晚為最佳。

一般來說,“來都來了”,就會捎帶去一趟大理。

喜洲的油菜花也開了,配上白族傳統建築,再來一點穿著白族傳統民族服飾的人們,拍拍人文,也能拍出很不錯的照片。

路菲菲覺得只賣那麽一兩家店,挺虧的,應該讓商家們聯起手來,才能創造最大的收益。

也就是早點把喜洲整個推出去。

除了開客棧、開咖啡館的是外地人之外,好多店都是本地人在經營。

而本地人並不很熱衷於這事,他們沒有很強烈的發財沖動,或者說,還比較懵懂。

有游客想騎馬游古鎮,跟馬夫約好了早上九點,一等不來,二等也不來,到下午兩點才過來,問,就是前一天晚上跟兄弟喝酒喝多了,剛醒。

去某個店撲個空也很正常,老板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

路菲菲打算去一趟,順便實地考察一下新上線的那批剛開沒多久的民宿,要是有什麽問題,直接下架,免得平臺被連累。

當路菲菲說要去雲南的時候,媽媽皺著眉頭:“你得多帶幾個人去。”

路菲菲笑道:“我是去做正經生意,不是去金三角,也不去果敢。”

“你沒看最近的新聞啊,全都是雲南坑人的事,好多騙子強盜。”

為了證明自己t的話,她拿來一份報紙,翻到社會新聞版面。

《雲南旅游被宰,進店鎖門不買不讓走》

仔細看內容,就是講報了雲南旅游團,然後被導游帶進店,店家把門鎖了,每人至少買三百元的東西,否則不讓走,報警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人來,最後旅游團的人被迫買了一些藥、茶、玉石之類的東西。

路菲菲笑道:“我是自己去,又沒有導游。”

媽媽還是很擔心:“萬一你不小心進了這種黑店呢?跟旅游團的人,好歹人多,你就一個兩個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會的,黑店為了我一個人鎖門不劃算,要是單純為了鎖我,那就成綁架了,有這麽多游客等著他宰,他何苦為了我真的犯刑法。”

此時的雲南跟團游的名聲確實極差,要不然,也不會在三年之後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旅游法》,規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價組織旅游活動,誘騙旅游者,並通過安排購物或者另行付費旅游項目獲取回扣等不正當利益”。

所有法律,都不是立法者一拍腦袋想出來的,都有著足夠深厚的歷史背景。

所謂“每一個安全警告背後是血肉代價,每一個離譜規定的背後是更離譜的現實。”

低價團招投訴,敗壞整個地區的名聲。

純玩團太貴,沒人願意報。

背包客太窮,住要最便宜的,吃也不會去貴的地方吃,對拉動經濟的貢獻有限。

上頭不著急,昆明大理麗江一線已經是成熟的景點了,不管輿論罵成什麽樣,以中國的人口基數,必有人會來。

著急的是砸下成本的正經商家,客人少,他們的房租、裝修費、人工費、管理費……都是肉眼可見的人民幣。

喜洲的外地老板們整天發愁:“再這麽下去不行啊……”

“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嘛?再拍一個《五朵金花》那樣的,拉一拉。”

“你就別盡想好事了,咱們這邊就是拍《五朵金花》的地方呢,結果火起來的是大理古城。還有劍川呢!男主角的老家在劍川,比我們還差。這是要看運氣的!”

“要不咱們也請網紅?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叫貓力的,她拍的旅行照片真的好看。”

“光請一個網紅也沒用啊……來了,拍完照,吃點喝點,又去大理住著了。”

“聽說井旁邊的那家民宿又換老板了?”

“唉,她聰明,跑得早,我也想跑,轉手轉不掉,好像全世界都在開咖啡店。”

“……”

路菲菲來的時候,喜洲的天氣極佳,陽光燦爛,一片一片的金黃的油菜花,在白墻的襯托下越發的精神,看得眼睛都亮了。

本地人或是背著竹簍去集市,或是帶著農具去下田,幾個白族老阿媽坐在小桌旁,眉飛色舞的聊,不知多少家庭隱私八卦從她們的嘴裏傳向四面八方。

路菲菲找到了前同事轉讓出去的大院子,院子確實挺不錯,木質的大門上雕著吉利的圖案,兩層屋檐飛挑,下雨的時候,雨會順著最高處的房檐滴到下一層,層層疊疊,因此白族民居有“三滴水”“四滴水”“五滴水”之說,最高貴的就是五滴水,雨水被分成四段落下,直到第五次,才會真正落在天井裏。

院子裏,一個頭上戴著浴帽,胳膊上戴著護袖的女人正背對著路菲菲,在埋頭“嘎吱嘎吱”的鋸木頭。

從打扮看,應該就是同事說的新接手的老板田樂。

路菲菲跟她打招呼,她轉過頭:“不好意思,我們這邊還在裝修,暫時不營業。”

“我是唐娟的朋友路菲菲,電話聯系過的。”

“哦哦哦。”她想跟路菲菲握手,看看手上的灰,笑笑:“不好意思,手太臟了。”

“沒事沒事,你先忙,我出去轉轉。”

“忙完了,等明天買的花到了,就種進去。”

路菲菲好奇的問她:“你這是要做什麽?”

她剛才鋸的是一段長得歪歪扭扭的大樹幹,樹芯都已經被掏空了,變成一節像水槽的東西。

“我打算在這個裏面種點多肉植物,這邊的氣候真好,多肉隨便種下去,不僅能活,而且還活得特別好。不像我辦公室裏的,怎麽伺候都不行,水多了死,水少了也死,我種的綠寶石、虹之玉、鹿角海棠……全部都沒有逃脫最後枯成一張皮的下場。”

田樂一邊說,一邊摘了袖套和浴帽,用力抖出一層木屑,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我帶你去老李那邊,他們聽說你要來,一個個盼星星盼月亮的數日子,今天上午還有人跑過來問你什麽時候來,要不要去接機呢。”

老李是個開飯店的,那飯店也在一間老宅院裏,屋子不大,只擺了幾張桌,院子倒是不小,在頭頂上用玻璃蓋了一層,擺了七張小矮桌。

老李見到路菲菲,雙眼放光,大步向路菲菲迎來:“路總,歡迎歡迎,大家都盼著你吶!”

然後,他轉頭對身旁的兒子說:“快快快,把你叔叔伯伯們都叫來。”

他自己忙著給路菲菲端茶倒水,問她吃過沒有,餓不餓:“要不要嘗嘗我們這邊的招牌菜五朵金花?”

一旁的媳婦剛端了一盤鮮花餅過來,聽見他說,嗔怪道:“又不是時令菜,有什麽好吃的。”

所謂五朵金花,就是五種不同的鮮花炒成的菜,隨著時令的不同而不同,常見搭配是石榴花、棠梨花、芭蕉花、茉莉花,還有一種名為“樹花”的寄生真菌。

不過,不管是哪種搭配,現在都是湊不齊的,時節不對,目前開得最燦爛的花就油菜花了,冰箱裏還有一些去年采下來的,東西是那麽個東西,味兒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從門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每個人進門看見路菲菲都滿臉笑容:“哎呀,你可算來了。”

“沒想到路總真來了。”

“一路辛苦啦,住的地方找好了嗎?要不去我家住?最近沒什麽客人,房間都空著,想住哪間住哪間,隨便挑!”

……

在路菲菲來之前,唐娟已經把她的豐功偉績到處宣傳了一遍。

現在,路菲菲在他們的心中,就如同一個活財神。

路菲菲被眾星捧月一樣請到上座,其他人圍坐成一圈,他們看著路菲菲的眼神,就如同財神廟前的虔誠香客。

財神這個乙方太遙遠,就算他不實現甲方的心願,甲方也拿他沒辦法。

還是路菲菲這個活財神好。

這事能不能辦,要怎麽辦,整個流程是怎麽樣的,起碼能得到回應,看到過程。

他們做為外地商人,希望一切事情都是可見的、明確的,這樣才能心安。

大家坐下,先抱怨了一番現在的環境太差了,低價旅行團毀了整個雲南旅游,敗壞了名聲,又抱怨有關部門監管不力,就知道收錢,就由著“黑導游”“黑旅行團”躥來躥去。

路菲菲大概聽出來意思了,上頭對旅游拉動的GDP是想要的,但是管理是個麻煩事,那些低價旅游團有的是有關系,有的是純純黑店沒有任何註冊,想管也管不了。

本來這些商戶的夢想是跟旅行社談談,在旅游團的行程裏增加喜洲,但是他們不賣銀器不賣玉器不賣藥,沒法給導游太多的提成,沒談下來。

還有人提出想學離這不遠的鳳陽邑,編一點神話故事,吸引獵奇的游客過來。

路菲菲知道鳳陽邑的神話,說唐僧取經從印度回來,路過大理鳳陽邑的時候,經書被打濕了,於是,他就在鳳陽邑曬經,留下了曬經坡和曬經石。

還有十八張經書內頁飛了,落下之後,化成了十八個村子。

路菲菲對這種現編的神話非常看不上。

如果按史實,唐僧回國是從阿富汗的瓦罕走廊,經蔥嶺回國的,中間經過了羅布泊、敦煌,最後到的西安。

如果按《西游記》,他是飛回來的,走的是直線。

跟大理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這個故事的水平,就好像黑龍江一家比寧古塔還遠的鱘魚飯店,說乾隆下江南的時候,迷路之後腹中饑餓,而誤入他們家飯店一樣。

路菲菲問道:“那你們想過,會選擇來這裏的游客,是什麽樣的嗎?或者他們是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大家面面相覷,答不上來。

他們的目標客戶,就兩個字:游客。

除了那種已經到了大理,那麽“來都來了”,何不順路來一趟喜洲的人之外,還有什麽人會游到這裏來?

不知道!

不知道客戶畫像,也無法知道客戶喜歡什麽,進而無法討好他們,想提升也t沒得提升。

路菲菲對此已經有了心理預期,要是甲方都知道自己要什麽,要準備什麽,那自己還怎麽能多收顧問費。

路菲菲聽他們說完,開口:“我想,應該先看看這邊的環境,找出一個合適的方案。”

主要是定一個合適的價格,要是他們這邊整個是個蠻荒地帶,又想認真幹點什麽的話,那就不是普通的價格了。

開荒保潔跟日常保潔都不是一個價呢。

路菲菲見過不少表示想要好好努力拉動GDP,結果事情全都只幹了半拉的地區。

那是只想了一個“我要發財”,然後照抄其他城市的做法,完全沒考慮到自己這邊的實際情況。

不過路菲菲是知道喜洲一定能火,只是什麽時候開始火的問題。

沒有旅游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大多數旅游的人是即要紮堆,又煩看見烏泱烏泱的旅行團。

大家都散在人群裏,那就叫人間煙火氣,而不是“商業化太嚴重”。

喜洲與她記憶裏相差不多,只是游客很少,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很清靜,有幾片油菜田旁邊坐著出來寫生的美術生,沈默地埋頭苦畫。

最吵的就是路菲菲身邊,路菲菲要出去看環境,他們自告奮勇,要當導游。

路菲菲被他們簇擁在中間,他們熱心地指指點點,說這邊有個什麽,那邊有個什麽,這些建築都有什麽說法。

這幾位老板的店,有走文藝範兒的,也有走民俗路線的,裝修的都不錯,就是沒客人。

門前的石板地上有幾只小鳥蹦蹦跳跳,見有人走來,向前蹦跳了幾下,就撲楞著翅膀飛上房檐。

真是字面意義上的門可羅雀。

轉完回來,路菲菲對他們說:“你們大概比較需要目的是過來拍照的人。”

眾人面面相覷,這啥營銷專家啊,說的全都是廢話,誰旅游不拍照啊?

這算什麽好主意。

田樂還是見過世面的,她追問道:“你是說攝影師嗎?就像元陽梯田山頭上的那些?”

她去看過,那一山山的相機鏡頭,好像進了埋伏圈,那些人是真能熬,起個大早,端著十幾萬的相機就上山了,一蹲就是一天,比釣魚佬還有耐心。

而且他們還有錢,相機設備動轍幾萬塊。

這麽一想,路菲菲把目標客戶定為攝影師,非常有道理。

路菲菲搖頭:“不是他們,這些人的消息路子比較野,哪裏有風景,他們早就知道了。現在各個景點旁邊不都有那種換衣服,讓人拍照的服務嗎?但他們的服務,只是在那個固定的位置拍一下,就完事了。

我說的這種是讓他們一邊走,一邊拍……大概,像結婚拍外景那樣吧,這邊拍拍,那邊拍拍。”

這種被稱為“旅拍”的業務,在現在還沒有盛行。

路菲菲舉的婚紗照外景的例子,他們能理解。

拍得好不好,景、模特、攝影師,缺一不可。

景有了。

模特努力努力,也不難找。

剩下的問題,就是攝影師了。

婚紗影樓出名的攝影師不想出來跑,隨便在市內找一個公園,“哢嚓哢嚓”幾張,一天收工,收的錢還多。

婚紗照,大家都抱著“一輩子就一次,要好好拍一拍”的心態,願意多花錢。

旅拍,攝影師要跟著跑好幾個地方不說,也開不出價來。

正經影樓裏的攝影師是別想了,除非加錢。

路菲菲依舊覺得問題不大,普通小師還是可以的嘛~

反正現在都是用的數碼相機,不像以前,拍一張就是一張膠卷。

現在只要內存夠,拍一萬張,都行。

就算是個瞎子,一口氣拍他個百八十張,也能必然能抓到好看的角度,把醜的都刪掉就好啦。

民間攝影師還是挺多的,不怕找不到人。

喜洲的商戶們開心了起來,覺得只要等著,就能發財。

路菲菲對他們的樂觀表示無語:“你們不打算把店裏好好弄出個有記憶點的東西嗎?”

“啊?什麽記憶點?”

人流量上來了,不管怎麽樣,人都會進來看看的吧,還要記憶什麽?

路菲菲:“你們就沒想過,來的游客,就是直奔你們店來,而不是順路進來嗎?”

“……”

還真沒想過。

大理古城、麗江古城……都是這樣的啊,只要那個地方出名了,大家沾光,又何必費勁呢。

人類的本質,就是能省事就省事,不到被逼急了,根本不願意費那心思。

也……挺好。

要是他們人人都勤勞主動愛思考,什麽事都自己做了,還有她什麽事。

現在,他們直接放棄思考,選擇用錢購買路菲菲的服務。

做為公司的股東、藝術指導、小工、老板的親密愛人——段風,義無反顧的負責起了設計的重任。

有正經產品要賣的店,主要設計的是商品陳列。

沒有正經產品賣,比如咖啡店那種擺拍凹造型聖地,那就是整體運營了。

店門口跟店裏都得講究。

田樂的小院其實具備開門迎客的條件,室內已經裝修好了,整體風格溫馨而舒適,只是她想要拿出最完美的一面,覺得小院子裏還缺點這個,缺點那個。

路菲菲看見她在鋸的木頭,就是她打算給養的狗做一個很有藝術氣質的狗窩,且要讓這個狗窩與整個客棧的環境融為一體。

路菲菲勸道:“先別講究完美嘛,先開業,有什麽想加的,後期可以慢慢補足,真等到完美,早就錯過風口了。”

田樂對路菲菲的話感到不解:“不完美的怎麽能拿出來呢?我要過得了自己心裏的這道坎,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路菲菲覺得這話頗為耳熟,好奇問道:“你原來是做什麽工作的?”

“在一家外企,做展會。”

路菲菲點點頭:“哦,我們算同行。但是你這個店,跟展會的性質不一樣。展會就那麽短的時間,確實沒有時間慢慢調整方向,而且準備時間很長,可以按步就班,一點點的來。自己開店當老板,大方向對了,就可以了,特別是整個喜洲馬上就要做整體營銷,你要是不跟上,就錯過這一撥了。

住客不會因為你的大堂裏的擺設,房間裏的肥皂盒子形狀而決定住或者不住的,對於不喜歡狗的人來說,狗窩無論是什麽樣,都不會引起他們的註意。

只要直接服務於客戶的東西是好的,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可以。”

田樂深吸一口氣:“道理我都明白,不過已經習慣成自然了,一時做不到。”

她以前的公司是日企,上司是中國人,但是他挑剔的程度,就像日劇裏女主的邪惡上司一樣,釘文件的釘書針角度、位置、全都有講究。

擺在桌上的資料,要像閱兵式上的人一樣,橫看豎看,必須一條線的整齊,逼得她們不得不像砌磚小工那樣,拉標準線,齊著線擺。

但凡出了一點問題,上司不打她也不罵她,只會一臉失望地看著她:“田樂,這麽多人中間,我最看好你,我以為你跟她們都不一樣,才會讓你負責這麽重要的事情。我以為,你是不需要我盯著的人,你的標準會與我的標準一樣,別人做成這樣我都能理解,可這是你啊!怎麽偏偏是你呢……”

最後再悠悠嘆上一口氣。

總之,一番恨鐵不成鋼的話說得田樂心裏難受得要命。

剛開始,她會滿懷著愧疚去改正。

愧疚的次數多了,她的良心壓得她自己非常難受。

在一次上司發現布置的會場上,有一瓶水的LOGO標識跟其他的水比,向右偏了兩厘米左右。

他又把田樂叫到面前,甚至都沒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讓她站在最後面,看現場的一百多瓶水,哪瓶有問題。

田樂看了半天,沒看出來。

又被說了一通“我對你很失望,這麽明顯的問題,你都看不出來”之類的話。

田樂越想越郁悶,她一時想不開……辭職了。

當她把辭職報告放在上司面前的時候,上司十分震驚,他非常不理解,自己這麽看重田樂,她為什麽要辭職。

上司一會兒問她是不是要結婚,一會兒問她是不是找到更好的新工作了,一會兒猜她是不是要出國移民……

畢竟大多數人的心路歷程是從愧疚到麻木,最後覺得他是傻逼,他說他的,自己幹自己的。

上司自己心裏都清楚,只能趁著新人剛入職一兩年的時候用這種手段,入職時間久一點的員工都不會搭理她。

誰能想到啊,居然真有一個人的辭職原因,是因為天天被愧疚感壓得透不過氣來就走了。

“我走了以後,聽說他還到處跟別人說,現在的人,特別是女人就是情緒化、心態不好、心理脆弱。連罵t都沒罵過,就說了幾句,就辭職不幹了。下次再招應屆生的時候,要謹慎,得先測測抗壓能力。”

田樂說到這裏,撇撇嘴角,快速翻了一個白眼。

路菲菲笑道:“哈哈哈哈哈,不想著把工作正常的推進下去,就想著測抗壓能力。他要是我的手下……算了,他成不了我的手下。”

田樂也跟著笑起來:“不說他了,你的營銷計劃什麽時候開始推動?告訴我一個時限,我盡量在最後的時限之前把能想到的都搞定。實在不行,就等後面慢慢來了。”

路菲菲眨眨眼睛:“你不會是打算卡著dead line交貨吧。”

“哈哈哈哈哈,被你發現了,我還真有這個意思。”

其實田樂接盤已經半年了,正常酒店,恨不能一兩個月就開業,反正房租便宜,田樂就自己做,慢慢悠悠收拾,能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省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算是給自己找點事幹幹,這樣就不覺得是浪費光陰。

“如今想想,半年了,客棧居然還沒開業,這實在是有點過於混日子了。

洛陽親友如相問,就說防水還沒幹。”

田樂在自嘲,路菲菲發現了亮點:“自己做?!”

田樂點點頭:“是啊,我是學設計的嘛,搞展覽總有遇到施工隊放鴿子的時候,實在不行就得自己頂上,我就順手學了木工、油漆工,我家裝修的時候,給我們家抹水泥的師傅臨時要加錢,我一生氣,就讓他滾了,我自己抹……就學會了不少東西。”

路菲菲忙問:“你裝修的時候,有拍視頻嗎?”

田樂:“沒有,有什麽好拍的,要是一片荒草地,我肯定就拍了,有對比,有沖擊,唐娟轉給我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正常的客棧了,就是舊了一點。沒什麽好拍的。”

“要拍,要拍……狗窩也沒拍是吧?”路菲菲指了指已經有狗入住的窩棚。

田樂點點頭。

路菲菲十分遺憾,她忽然看見一只肥肥的三花貓,昂首挺胸地走在屋頂上,她指了指那只奶牛貓:“不如,再給它做個大號的貓爬架?記得拍視頻。”

田樂的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這屋頂……還不能滿足它嗎?”

路菲菲:“不是滿足它,是滿足你。”

田樂:“啊?我?”

奶牛貓斜了站在天井裏的人類一眼,打了個哈欠,在瓦片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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